21世纪经济报道 记者 崔文静 北京报道
2024年已经过半，对于券商营业部而言，日子仍旧不好过。
频繁裁撤的营业部、不断缩水的经纪条线人员数量、持续下滑的经纪业务收入等，均在彰显券商营业部处于“寒冬期”。
一方面，Wind数据显示，近一年以来，已经有数十家券商营业部或其分公司被裁撤，仅4月以来被裁撤的券商营业部数量即至少在45家以上。这些被裁撤的营业部多数来自于中小券商，但也不乏中信证券等头部券商身影；所涉城市一二三线城市均有，但二三线城市占比相对更高。
另一方面，2022年以来，证券公司经纪业务收入持续下滑，几无券商幸免。与之相伴，营业部人员主力军——证券经纪人、经纪业务营销人员数量双双下降；尤其是后者，今年一季度已经仅剩338人，而在2010年的黄金时机，经纪业务营销人员数量一度过万。
营业部艰难，源自何处？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综合采访与调研发现，股市低迷下活跃股票账户的锐减，财富管理转型下更多中小规模客户资源向总部集中，IPO承压、融券受限等导致“理论上什么都可做”的营业部人员，动力不足。而显著增多的罚单等，都是压在券商营业部肩头的沉重负担。
其中，特别值得关注的是，财富管理转型是近年来各家券商竞相比拼的重点方向，但受赚钱效应欠佳影响，转型面临不小挑战。由于赚钱效应的不足，一些问题开始出现，本应以投资者收益为核心的“投顾”演化为“销售”，即为典型表现。
营业部数量锐减
营业部，历来被视为券商中“靠天吃饭”的业务条线。“牛市吃饱，熊市收入腰斩”是一些营业部从业者对自己收入的评价。
由于2022年以来二级市场的持续承压，使得投资者偏好逐渐下降，继而导致活跃股票账户数量锐减。
“本质上，券商营业部以交易量为核心。市场不好，交易量上不去，营业部的日子自然难过。”某券商经纪业务分管领导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营业部日子难过最为直接的表现即为经纪业务收入的持续下滑。
根据Wind数据，证券行业经纪业务收入在经历2019年至2021年的三年大涨后，2022年持续走上下坡路。2021年时，证券公司经纪业务平均收入高达28.08亿元，2022年降至25.63亿元，2023年进一步下滑至23.69亿元，较2021年高峰时期减少15.63%。各家券商几无幸免，即使是“券业一哥”中信证券，2023年经纪业务收入也较2021年时缩水38.83亿元，降至157.57亿元，与2020年时规模接近。
记者了解到，经纪业务收入下滑之下，多数券商营业部创收更是大幅缩水，其中不少陷入亏损。而创收持续低迷并且几乎看不到改善希望的营业部，则陆续被纳入裁撤范畴。受此影响，去年以来，被裁的券商营业部裁撤数量有所增加，今年以来进一步提速。
Wind数据显示，近一年以来，已经有数十家券商营业部被裁撤，仅今年4月以来被裁撤的券商营业部即涉及中信证券、光大证券、财通证券、国投证券、天风证券、红塔证券、国元证券、山西证券、东海证券、方正证券等十余家券商。
从被裁营业部所涉城市来看，一二三线城市皆有，既有上海、广州、深圳等一线城市，也有武汉、成都等二线城市，亦不乏太仓、霍州、蚌埠等三四线城市。就比例而言，一线城市占比相对较低，有券商原本设立在部分三四线城市的营业部已经陆续裁撤，相关业务并入营业部上级分公司。比如，财通证券的上饶龙潭路证券营业部即由江西分公司承接；国元证券的青岛澄海路营业部和蚌埠胜利西路营业部相关业务则分别并入山东分公司和蚌埠分公司。
营业部被裁之下，不少券商的营业部数量同样正在减少。以经纪业务见长的老牌头部券商银河证券为例，2021年时，其营业部数量一度达到501家，2022年减少至487家，截至2023年末的披露数据已经降至469家。
销售人员离职率大增
营业部频频裁撤的同时，券商经纪业务相关条线人员规模也在大幅缩小。经纪业务营销人员和证券经纪人是券商营业部的主力军，近年来，二者数量双双锐减，与券商从业人员总数的增加形成对比。
不过，经纪业务条线相关人员的减少并非始于2022年，而是数年前便已开始，在受访人士看来，这也是券商业务条线变迁的一大体现。
根据Wind数据，证券经纪人数量高峰出现在2017年，彼时人数超9万，此后整体平稳减少，2024年一季度缩水至3.65万人。经纪业务营销人员的减少则开始得更早，其巅峰出现在2010年，当年人数突破1.2万，2019年起不足千人，今年一季度仅剩338人。
“经纪业务条线人员锐减背后，一定程度上是营业部人员的减少。今年以来，营业部员工，尤其是销售人员数量明显减少，我们公司营业部销售人员离职率约为往年的2～3倍。”某头部券商资深人士告诉记者。
值得注意的是，大量人员离职并不等同于大规模裁员。根据该人士透露，多数人员为“自行离开”。一降再降的薪酬、不断加大的考核压力、乃至更为严格的考勤等，都是致使券商人员自行离职的常见因素。
“尤其是对于濒临末位淘汰的人员，公司一般会‘好言相劝’，多数员工也便识趣离开，各留脸面。”上述券商人士直言。
财富管理转型难
营业部频繁裁撤、营业部员工离职大增，背后原因有哪些？
根据券商人士分析，一方面，交易量是营业部创收中心，二级市场欠佳下股票活跃账户的锐减，是营业部身处艰难期的关键所在。
另一方面，理论上，营业部业务条线限制低，各类券商业务几乎都可做。因此，营业部总经理等营业部核心人员往往会同时兼顾多个业务条线内容，股权业务、两融等均为常见创收点。
这也意味着，IPO节奏调整、转融券暂停、融券保证金提高等政策变动均可能对券商营业部收入带来不小冲击。“多重业务冲击之下，包括营业部总经理在内的一些营业部人员‘干不动’，选择‘躺平’。而一旦混日子的人员增加，在营业部本就遇冷的大环境之下，营业部裁撤和降薪裁员也便日渐临近。”受访人士直言。
与此同时，随着严监管的加强，券商营业部罚单有所增加，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券商从业人员压力。“多干多错，少干少错”想法之下，一些营业部从业者的工作积极性再度下降。
此外，去年以来，另一大压力逐渐落到券商营业部肩头——财富管理转型之下的中小规模客户需要向总部聚拢。
以兴业证券为例，记者今年年初了解到，其营业部客户经理原本服务的部分两基客户被划转至“兴业证券服务官”端口，后续主要由兴业证券数智部维护。同时，兴业证券要求客户经理“集中开发月日均资产达到50万元以上客户”。
“然而，在不少券商营业部，客户以50万以下者居多。如此规定之下，营业部人员手头的客户数量明显减少，其业务压力进一步加大。”受访人士表示。
值得注意的是，券商财富管理转型正在面临挑战——赚钱效应欠佳。
“财富管理的核心是帮助投资者进行多品类的资产配置，多品类资产配置的前提是投资者具有投资债券、股票等不同风险等级、不同类别资产的意愿，此类意愿则需建立在股市平稳、‘熊短牛长’的基础之上。当前股市相对低迷，使得投资者进行多元化资产配置的需求较弱，财富管理需要不足，券商财富管理赚钱效应不足，财富管理转型推进难度自然较大。”某券商资深人士告诉记者。
该人士进一步分析道，由于财富管理转型难度大，使得财富管理执行易变形。
以其所在券商为例，财富管理实行总部财富管理部门与分公司、营业部配合制。策略与产品设计权掌握在总部手里；分公司、营业部的投资顾问负责为客户提供一对一服务，匹配最为合适的方案。然而，在财富管理整体赚钱效应不佳、投资顾问自身收入锐减的双重压力之下，有些投顾向客户提供的配置方案难免带有“销售味道”。
“什么挣钱卖什么、什么好卖卖什么，这是销售行为；投顾应当以客户利益为中心，真心实意为客户提供最优投资方案。实践中，一些基层投顾难免将自己和公司的经济利益放在首位。”受访人士透露，“公司财富管理设计总目的是很好的，执行过程中则易变味，这是券商财富管理转型下一步需要重点关注之处。”
